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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突然认识到,这几年自己似乎已经疏于进取,倦怠于向上钻营攀爬的野心,反而花费太多心思在一些旁枝末节的小情小爱,偏离了当初摈除一切阻碍意欲干出一番事业的雄心壮志。钟总双手抱头,整夜整夜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烟头铺了一地,布满血红蛛网的眼球上洇出一层困兽犹斗拼死一搏的戾气。左思右想,反复盘桓忖度之下,他最终拿起手机,拨通了号码。那一阵子,羽毛球队人心惶惶,谣言四起。有传闻说,总局领导要对纪律不整作风不正的羽毛球队进行全面整肃。更有传闻说,坐镇国家队帅位十年的钟总很可能要被调职下课。另有传闻说,局里的支部书记对混双决赛某球员赛后极不检点的资产阶级腐朽行为非常不满,若非看在那臭小子刚刚拿到金牌,历史性的突破,媒体上下炙手可热,应当立即撸掉国家队资格,退回省里。队员们在各自教练组的带领下,埋头备战奥运会后的汤姆斯杯和尤伯杯。而萧羽被彪哥任命为男双组小组长,平时训练中负责带队喊号,甚至能够像助理教练那样给新入队的小队员指点纠正技术战术。每天下午训练课结束,一群集训新选拔进来的小萝卜围住萧羽,让羽毛哥给他们示范演练网前假动作勾对角的独门绝技。萧羽已经半个月没见到钟全海。这人在训练馆里晃悠的时候,萧羽走路都要埋头躲避对方;然而,自从某一天起,这人突然不再出现,他这心里又开始没着没落。钟全海这家伙当真要下课?仅仅是因为没能完成领导下达的奥运指标夺金任务……钟总没露面,凌领队却自从某一天开始,频频在训练馆亮相,领导视察似的,背着手踱来踱去,偶尔还开口指点她认为喝水聊天上厕所过于频繁有偷懒嫌疑的队员。萝卜们扎堆郁闷地嘟囔:“那女的怎么又来了?她不是前师母吗,早就吹灯倒灶过景儿的人了,她来干啥啊?”陈炯惊呼:“天呐她可千万别又回来!每次看见她,小爷晚上睡觉就做噩梦!”萧羽正在满地乱爬,打梅花桩阵,直觉发现凌莉的目光像携带温度的鞭子,冷飕飕地抽打在他身上。程辉把球拍潇洒地抛给场边负责穿线的老师傅:“大爷,给咱拉个33磅的,横线竖线各多拉一根,钱先记我账上哈!”凌师母皱眉打量几眼程辉赤膊汗水淋漓的上半身和黑色紧身裤,作呕状地扭过脸去,批评道:“你这个队员怎么穿成这副样子?你们领队没有强调过精神面貌作风的队规吗?”程辉抬眼看了看凌师母,没搭理,对头发已经花白的穿线师傅高声吆喝:“哎呦?大爷,把咱大妈从老家带来啦?”脾气憨厚的老师傅张嘴结舌地愣住,凌师母很迟钝地过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从条凳上跳起,脸上厚厚的一层白墙粉底都裂了。程辉吐了吐舌头,撒鸭子抱头逃窜。半个训练馆的人都听到小辉辉的毒舌,萧羽捂着肚子弯下腰去,四周是一片窸窸窣窣极力压抑的笑声。萧爱萍穿了一条颜色素淡的裙子,乳白色高跟鞋,她儿子孝敬的礼物,放轻脚步踩进训练馆的门槛。钟总一个月杳无音信,她心里放不下,为网上各种讨伐和流言心焦,想要来队伍里瞧瞧发生了什么事。这男人是不是事业上受困落魄了,所以不好意思来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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