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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深夜 (6) (第2/2页)
来有很长一段时间,我学着把一切当成一场梦,装作若无其事,我学得很好,至少可以安稳入睡。 直到被mama甩了一巴掌的那个晚上,虚幻堆砌的世界崩塌了。 「你现在才高中,就在外面跟男生乱搞?」 充满责难的眼神和当初打开房门时并无二致,她亲手把所有男孩和梦魘连了起来。 女孩合该是没有情慾的白花,任何肌肤相触都是污染和腐败。大人总是会先想到那一处。 也许她从未相信我在九岁那年是真的什么都不懂。 我开始作梦。梦到哥哥无声无息的溜进房间,身边的床垫被他的重量压的凹陷,窗外的雨倾盆落下,湿气瀰漫在空气中,被吸入肺哩,而我动弹不得。 然后视角切换,我渐渐感觉不到触碰,低头看着床上的他蠕动,像是一场事不关己的电影,又狗血又冗长的那种烂片。无尽浓稠的梦里,灵魂有时候会像这样抽离身体。有时我被压在身下,被突如其来的光亮刺得睁不开眼,有时候漂浮在半空中可以清楚看见房门打开的轨跡,光线一束束射入的残影,不变的是最后房门都会关上。 那仅仅是一次过后,甚至不是晚上,不是一夜那么长的时间,却包揽了一生所有的恶梦。 再次对这些不堪,我讶异自己平静的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恶梦接近尾声,我抬头看见罗瑀暄泪流满面。 「我只是觉得太难过了,这么多年来你一直独自承受。」 「而且还是家人。你该怎么办啊……?」 我无法在哥哥嘻笑着问我为什么恐男的时候处之泰然,却也无法对着他发脾气,追究当初他对我造成的伤害,我每次看着他都无法理解,不懂他怎么能比我先原谅自己。 我也无法质问mama,当初为什么就让事情这么过去,甚至没有告诉哥哥这是不对的,而是急于把这件事深埋起来。 我无法法哭泣、质问,无法追究一切,因为一旦端上檯面就会分崩离析。 事情爆发之后呢?法律和道德只能处置做错的人,却没办法处理赤裸裸摊开以后的尷尬,和撕裂的家庭关係。 因为是家人,因为我们每天睁开眼睛都会见面。不是可以转身说不见就永远不见的关係。 终其一生,都无法逃离血浓于水的羈绊。每一次在餐桌上撑起笑容谈笑风生的时候,也一次次错过呼救的机会。 「如果可以,我也好想回到过去拥抱小时候的你。」泪水沾湿了我的肩膀,感觉我的心和眼泪一起被她捧在手上聚拢。 原来,还有人会为了我哭泣。 「温珞,答应我一件事,你不要再责怪自己。」 「长大后才理解的后劲更强烈,我知道。因为你会忍不住责怪当下的自己为什么不懂或是不拒绝,但明明该被责怪的是那个利用你年幼无知的人。」 她的眼泪活像种救赎,滴进最深处的时候会漾起柔白的光晕。内心深处彷彿有什么被唤醒。 「那时候就该有人告诉你,不是你的错。也许你就不会到现在还受困其中。」 她的眼泪掀起惊滔骇浪,衝垮我封闭起来的记忆,我曾经认为面对就会彻彻底底的死掉。 但我在下坠的途中被她温柔接住,罗瑀暄温柔的将我收进胸口,能感受到她的心脏和我的相合,在胸腔鲜明的跳动。 幸运的人用童年治癒一生,不幸的人用一生治癒童年。 我看着罗瑀暄残留泪痕的脸颊,那个每天半夜被电话吵醒还能面不改色的女孩,看着我揭开自己,却可以哭得比自己的不幸更加真切。 我们都很不幸,但我们有幸遇到彼此。 那天晚上我依旧做着被困在漆黑的小房间里全身动弹不得的梦,发不出声音,房门一如往常的被打开,站在光晕之中的,是罗瑀暄。 她伸出手,不是要将我拉上悬崖,而是走下深渊,在和我同样的高度,她蹲下身拾起破碎的我,一片一片拼凑。 梦的最后,终于不是一片黑暗结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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