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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怨 (第2/2页)
“你应该能看出来,我妈和常人不太一样。她有很严重的抑郁症,长期失眠厌食,最严重的时候,我上大学几乎每周都往家里跑。这几年才好了一些。” …… 说完居然觉得轻松了很多。年少时那些曾经觉得难以启齿的事情,很难放得下的自尊,原来早已被岁月洪流冲得不见踪迹。 而尤时久久没有言语。时隔多年听到事情的原貌,她心里却没有释然多少,反而更加难受。她抬起手,却想起自己正在输液,只好又放下。 “……为什么不跟我说?” 他垂着头,声音低而又低的:“你已经够难过了,我有什么资格再让你来分担我的难过呢。” 尤时因他这句话而掉眼泪。 程刻的初衷并不是让她哭,可又总是让她哭。他对她的眼泪向来束手无策,去拉她另一只空着的手,听到她声音艰涩地说:“可我却让你更难过了。” 她早知道,程刻是横穿在她心口的一根刺,不拔掉会辗转反侧,拔掉了怅然若失,进退两难。而今两人这番把旧事重述,她心里却愈加挣扎矛盾。 他们似乎早都该重新开始了,怎么过了一个十年还在原地不前呢。 “没有,没有。”他着急地握紧她的手,坚定地说:“如果是我,我也会理解不了吧。当时的我真的很糟糕。” “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程刻……”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程刻听懂了。他吻她细白的手背,慢慢说:“我没有在逼你,我是很想一直留在你身边,可如果你不想……我只希望你能开心。尤时,我希望你开心。我们都开心一点,好不好?” …… 程刻曾一度很怨过尤时。 他们发生关系的那晚,第二天醒来她已经不在了。他又气又心梗,安慰自己也许她需要时间缓和,于是打了几个没人接的电话就作罢了。 过了几天,忍不住跑到她家楼下去,再次拨打的电话号码已经变成了空号。有一户人家在搬家,一个五六岁大的小孩儿坐在旁边待搬的沙发上,脸色苍白地看着忙碌的大人们。他见过那个小孩,在尤时的手机上。 他心里那一根绷着的弦彻底断了。 程刻意识到,昨晚的一切,不是两人重归于好的征兆,而是她无声的告别。 他好像被她彻底放弃了。 他意识到这个事实的时候是愤怒的。暑假那两个月,他每天与朋友约着去运动,发泄自己的情绪,总在流了一身汗之后收获短暂的畅快,而回家独自面对熟悉的房间,又会陷入恼怒中。 他用了两个月的时间平息自己。大学开学第一天,站在新宿舍楼的阳台上,他最后一次拨她的电话,一样的结果。 那就这样吧。 没有谁非谁不可,她可以,他也可以。后来他尝试谈过几段,可别说拥抱和接吻,他连别人的手都不想牵。 他才意识到,他根本不是愤怒,是在不甘,难过又无能为力。她好像把他的心撕开了,却又远走高飞,去追求她想要的。 那四年过得麻木而混沌。时间慢慢冲淡那些铺天盖地的情绪,可他也不再对谈情说爱感兴趣。 后来在京都的雨里,她一头撞进他的视线,他几乎是下意识就跟了过去。时隔四年,他们的关系以性为由重新开始拼接,成年人嘛,床上床下得分清。可他分不清。 他看过她在夜里偷偷吃安眠药,看过她为工作熬到天明,却照常化着精致的妆去上班,看过她胃痛却强撑,看过她接家里电话躲闪的眼神,看过她醉酒后趴在他怀里滴落的眼泪…… 她变得更加顽强,也更加无坚不摧。 那几年确实没有人再提过喜欢或爱,那些在成年后的世界里逐渐变得廉价而轻率的东西。 可只有他知道,他有多想一直站在她身边。 …… 周日,程刻送母亲和程镌到机场。 登机前,母亲突然问他:“是那个女孩子吗?你来这里的理由。” 程刻猛然抬头,看到母亲通透的眼,她在微笑,用多年前那样平静又温柔地目光。 “一直很担心你们会受我的影响,还好没有。”母亲最后与他拥抱,温和地说:“不管你在哪里,妈希望你得到你想要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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