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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重暄仔细琢磨了会儿,猜到他这是不愿答了,又问:“会难过吗?” “嗯?” “人皆有根可寻,师祖也至少曾是辟尘门人。”沈重暄顿了顿,下了极大的决心一般,“那你呢?阿醒,你的根在哪里?” 谁也不承认你,你的根在哪里? 都说叶落归尘,就是片叶子也晓得回归大地,可唯独孟醒,这个人看着像个神仙,自己八成也觉得自己就是个神仙—— 遗世独立,身在尘外,随时可以羽化而登仙。 孟醒再眨了眨眼,似乎从未想过这个问题,自他下山,便没再想过回去,自孟无悲去世,便没再想过要认旁的长辈。 来自哪里?来自萧漱华鲜血濯洗的剑下,来自恭王府数十口人的哀嚎,来自孟无悲十余年如一日的恩情,来自一身不知缘由的遗恨、和不知后果的宽容。 孟醒忽然觉得有点意思,他竟当真不曾想过,江湖事了,沈重暄出师,他要去哪里喝酒才最痛快。 沈重暄见他不言,也忍不住跟着他眨眼,睫羽的阴影微微投下,仿佛在描摹他心中难言的心疼与悲伤:“阿醒。我可以是你的根吗?” 不问来路,但知归途——我可以是你的归途吗? 孟醒想了想,答非所问:“我可以是你的根。” 沈重暄垂眸不语,良久才应了一声,笑说:“好。” 孟醒便拍拍他头,心道,好什么,将来你还得嫌我老了太烦人呢。 但他不曾说,其实他生而末路,早就不图去处了。 不过哄小孩子开心。孟醒想,他希望沈元元开心,不至于像他这样,即使毫无负累,也活得没心没肺,那可太容易轻如浮尘,飘着来,飞着去,世上风情千种,却一点踪迹也不敢落下,就此遇风则灭了。 “释莲禅门既潦倒至此,朝廷自然另择良禽。”孟醒另起话头,语气轻轻淡淡,仿佛在说明日将雨的小事,沈重暄接过他话,定定道:“江湖前十,四大家已占其五。摘花客脾气古怪,碧无穷行踪不定,还剩第三、第五,和你。” 孟醒沉吟片刻,屈指弹他脑门一下:“没大没小。第三程子见,人称……什么来着?” 沈重暄浅浅地叹了口气:“白剑主。他试剑会险胜封琳,封琳赞他好剑,他说,‘白剑’。第五燕还生,诨号‘斩春君’,行踪诡谲,常与欢喜宗一道出现,恐怕也是欢喜宗的入幕之宾。” “唔。正是。”孟醒哪里记得这些乱七糟八的人物,能记得萧同悲封琳和冯恨晚已是他努力许久之后的结果了,“四大家势力已定,朝廷最最喜欢的还是扶持新势力。你看,酩酊剑为抱朴子亲传,不喜纷争,近来却传他接连现身于阳川明州……真是个好消息,对吗?” “碧无穷也是守真君的亲传弟子。” “若真到萧同悲的位置,要什么不是唾手可得?朝廷还能与他做什么交易?”孟醒捋掌而笑,“诶,你就不懂,与天斗其乐无穷,与朝廷斗其乐无穷。” 沈重暄懒得理他,只说:“胡言乱语。” 但他心里却猛地一震,转头对上孟醒一双灿若冬星的眼,似打其中放出寒凉凉的冷光,刺得他猛一激灵,不自觉地在心里哆嗦一番。 朝廷会怎样拉拢他呢?……他会答应吗?利诱不成,会威逼吗? ……我是他的拖累吗? 这时沈重暄才忽然想起,孟醒自打沈家之事后,再未戴过斗笠,那张足令人惊鸿一瞥铭记数年乃至蹉跎一生的脸就此大大方方地展露人前,这人整日提着拂尘与剑,白衣利落,仿佛恨不能昭告天下:我是孟醒。 孟醒忽然被他这样直白地盯着,竟生出些难为情的意思,笑着道:“诶,看什么?为师当然好看……” “师父。”沈重暄喊他,孟醒略一蹙眉:“不是叫阿醒么?” “师父。”沈重暄道,“……为什么?” 孟醒一偏首,理所应当地:“封家不可靠,朝廷总可靠的?” 沈重暄忽然不知所言,张口结舌地问:“万一、万一……” 万一他们恼羞成怒,万一他们不愿做这笔生意,万一你就此不再,万一……你怎么敢? 你怎么敢打这样的赌?你怎么敢一人当千军万马?你怎么敢算计一班城府这样深的文臣? 孟醒却能懂他未尽之意,只伸手拍拍他:“唔。为师吉人自有天相。” 沈重暄不再说话了,他沉默地退到一边,把擦好了的剑放回榻边,自己却坐得远远的,一字一句道:“我、守、夜。” ※※※※※※※※※※※※※※※※※※※※ 元元:你为什么认得我娘的剑? 孟醒:为师好看吗? 元元:你根在哪? 孟醒:为师好看吗? 元元:你和师祖...... 孟醒:为师好看吗?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安笙沐歌、家臣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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