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镇纪事_第一章 白镇肖家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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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白镇肖家 (第3/3页)

天酒地,没几年把名下的财产吃了个尽光。肖达海平时不肯见这三兄弟,要是见面了肯定是在清明上坟祭祖的时候,肖达江能吃到他一根烟。然后二人便是沉默,没有二话可说。据说当年,肖达江动用过肖达海的钱,具体数目外人不知道,只有老二肖达全知道。肖达江成家后,肖达海把镇子东头一处长满海棠的大宅院送给了他,算尽了老大的情义。

    肖达江除了认识几个字和吃喝玩乐之外,什么也不会,成家以后养家糊口的压力摆在面前,他就在下房摆了十几张破凳,塞进了十几个学生,开始了他的教书生涯。镇上人都知道他没什么学问,还是愿意把自己的儿女送到肖家巷,交到他的手上,交在他手上放心。肖达江肚子里面没什么墨水,治理学生却很一套,软硬兼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把十几个小家伙搞得云里雾里,服服帖帖。

    肖达江老得快要不行的时候,经常打瞌睡流口水,说话慢慢吞吞,过去对学生的忽悠劲一天天消失了。五十五岁那年,大儿子得病死了,老伴悲伤过度相继离世。肖达江好像没什么变化,还是那个表情,没有一丝悲苦。每天大早跑到集市买一样蔬菜,或者一块豆腐两张百叶,学生读书写字,他就一个人躲在厨房里弄饭。他这样硬撑着,镇上人都戏称,肖达江老了,学堂也越来越“搭浆”了。搭浆的意思白镇本地人理解,就是实在的成分少了,假的成分多了。

    老二肖达全,参加过新四军,与六十年代著名的作家顾地是老战友,当时顾地担任苏北老区白镇工商所的科长,肖达全是班长。日本鬼子进攻白镇时,他们的船慌里慌张撤退到湖中,在芦苇荡里躲了一天一夜。那个晚上,他们躺在舱中望着星空无话不谈,从而结下了深厚的革命友谊。

    肖达全从小叛逆,参加革命以后立即与罪恶的家庭脱离了关系,保持了自身的纯洁性。解放后担任了白镇地区的区长,五十年代成为昭阳县的副县长,清正廉明,刚直不阿,后来被一帮子小人活活给整死了,死的时候四十八岁。

    说起来,肖家兼有两重阶级成份,一是以肖达海为代表的大地主家庭,二是以肖达全为代表的革命家庭。肖达全死后,他的独子肖扬东就下插到了白镇的下官河村做了一个农民。肖扬东到下官河村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时只有十九岁,住在生产队长姜中俊和朱大江两户人家之间的一处破房子里面,这是大队废弃的工具仓库,四面破墙灌风,屋顶烈日当头。朱大江出于好心,砍了几捆蒿草,在屋顶上铺一层草刷一层泥浆,总算把晒死人的日光给挡在了外面。大队支书费金洪送来了不少废报纸,把四面残破的墙壁糊了两层,这个破屋子一下子亮堂起来,像个人住的地方了。

    肖扬东躺在竹床子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身下咯吱咯吱响。满墙的报纸,上面有最新的最高指示和各地丰产的大好形势,天天看天天读,都背得滚瓜烂熟了。

    民国时,赵家提议模仿海盐城在镇上兴建一座望火楼,以防匪望火。白镇商埠林立,商号若干,此议一出,附和者众,就连姜家族长姜思愚也没反对。肖家出大洋二十,姜家出三十,赵家出了五十,其余商户各出五元。望火楼费时一年建成,高高耸立于白镇的上空,环顾四周,房屋、街道、小巷、庭院,远有湖荡田垛,再远可以看见古道上的车辆,看见官河上的点点船只。

    肖扬东曾在这望火楼上值守,他是官河村派出的义工,从早上七点到中午十一点。

    值守望火楼是不拿钱的,人员是各单位轮流临时委派的。新人值守是要接受培训的,当时有两个教官,一个是水龙局长俞发子,一个是民兵营长祝大龙。

    俞发子的老婆是瞎子,家里穷得叮当响。他的局长职务没有行政级别,就是老百姓的戏称而已。公社让他看管维修水龙,每年给点生活补助。俞发子很认真,每次都要详细地叮嘱值守的,发现某处有浓烟,且久久不断,就必须敲响楼顶钟声,并摇响公社办公室的电话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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