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下相见何如莫相识，面面相望心茫然 (第2/2页)

两个太师椅，其下方才是供客使用的座椅和配套的方形椅凳。

    客人看着陈东阳熟练往地往价值不菲的盏杯子里倒入农夫山泉，他眨了眨眼，显得非常疑惑。陈东阳因为他的表情有些不好意思，又不能告诉对方店里只余下给普通客人喝的粗制茶叶了，而待贵客用的这几日里全进了他那好师叔的肚皮。

    樗柞子却是个十足的厚脸皮。他见状后非但不自省，反倒另辟蹊径地解释说：“古董配国货，况且这水的原产地可是长白山，气派！”

    客人听罢竟低下头闻了闻，认真道：“我闻到了千岛湖的味道，不是长白山。”

    陈东阳拿起空瓶仔细辨认商标内容，怀疑对方不是狗鼻子就是视力5.0。

    客人仿佛能读到陈东阳的心声，否认说：“不是我鼻子灵或视力好，只因为长白山是我老家，家乡水还是能分辨得出来的。”

    樗柞子说：“那也是靠鼻子，否则你低头闻什么？”

    “不，我是在感应气。”

    “用鼻子感应？”

    “不，用心。”

    若再继续就此话题争辩下去就太没有意思了，陈东阳也没心思杵在旁边听这叫人半大不懂的胡话。来光顾他们铺子的客人许多都透露着古怪，尤其是那些最后做成买卖的客人几乎都喜欢自称个什么仙什么真君的，其中有一位见面就要求他们磕头的据说后来被家人送进了精神病防治中心。

    眼见二人快要从长白山人参聊到长白山龙脉了，陈东阳叹了一口气，硬生生地插嘴问道：“不晓得客人贵姓？”

    客人这才从美好的家乡“云游归来”，回答道：“免贵姓林，单字桐，我叫林桐。”

    “好名字！”樗柞子夸赞。

    林桐对这句情真意切的夸赞感到羞涩，同时又期望将这份的夸赞的余韵无限延长。

    “真的是个好名字吗？”

    “真！比真金还真！”

    于是，林桐的头顶便在他满心欢喜中蹦出了一对犄角，好笑他本人却丝毫未察觉。

    樗柞子摸着下巴分辨林桐的犄角，最后得出了结论：“我还以为是兔子，没想到小老弟是真龙啊。对了，前不久你有个同胞被送去了精神病治疗中心，当时也是到我们店里找东西，但我们不肯下跪磕头他就一溜烟走了，也不说清楚找什么。你们认识吗？”

    林桐眨眨眼睛，痛快地承认道：“那是我堂弟，他渡劫时胎没投好，投到了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严重的家庭，能去医疗中心还算是个好结果，他就差没被便宜爸爸以假借封建迷信搞传销的罪名送去少管所了。”

    “他爸是做什么？这么大义灭亲啊。”

    “刑警大队的，抓到我堂弟当街卖符水给人不止一次了。”

    “他卖多少钱一瓶？”

    林桐伸出一个手掌，表现出对堂弟父亲做法的不理解：“不贵，也就五位数，他注入了法力到里头，没坑人。”

    陈东阳对此并不好奇，但樗柞子却夸张地张大了嘴巴。

    “真有人买？一瓶多少毫升？”

    “500毫升，有很多客户，因为销量好反响佳不久前还发展出了国际业务。”

    “那可真不得了，我如果有这样的儿子一定鼓励他多卖点，赚了钱给我买大别墅。”樗柞子伸出大拇指，眼睛挤成一道缝，表情既羡慕又嫉妒，鼻翼两旁的法令线更是从虚化实，弯曲着与嘴角进行了连接。

    林桐大叹口气，“可惜他这次的爸爸是个固执己见的，根本无法理解我堂弟在实现暴富梦想的同时顺便拯救苍生的想法，还说他不是反社会人格就是蛇精病。太过分了，我们是龙，不是蛇，士可杀不可辱啊。”

    樗柞子感同身受地附和：“龙为财死鸟为食亡，你堂弟的梦想是伟大的。”

    陈东阳黑着脸扯了把遐想钱罐子的师叔，示意他别再同林桐闲聊，说正经事要紧。

    樗柞子于是咳嗽一声，问道：“黑胶唱片是怎么回事？”

    提到唱片林桐的情绪再次变得激动起来，他表示这是对他们族长吩咐下来要取回的东西，听说当年出于某种原因族长不得不把唱片寄放在了古董铺里，但樗道长应允他随时可以取回。

    “既然是你族长寄放在我们这儿的那理应由他自己来取。实不相瞒，在我们店铺里寄放或者寄卖的东西都会立契，不是本人无法解契。”

    林桐有些为难，捧着茶盏犹豫半晌后说：“族长来不了，他就要归于虚无了。”

    世间万物始于混沌，消散成虚无，林桐的意思是龙族族长的寿数已尽。